波眼访谈｜张业兴：于悠深处，久视不识

访谈

张业兴：于悠深处，久视不识

久视则熟字不识，注视则静物若动，乃知蓄疑者乱真知，过思者迷正应。

——明 · 吕坤《呻吟语》

     张业兴的绘画带有丰富的场景叙事。在站台中国的展厅内，一幅幅画面另构了不同的场景截帧，观众仿佛看电影一般进入与游离于这些作品之内。此前，早在《Hunting in Dreamlang》系列（2014-2016）中，张业兴完成过诸多类似“去人化”的人物空镜：被拆除的门，带有沙发的布景，木质储物柜与被拆除的板材，发光吊灯，床垫中冒出的树干……这些充满物质化的现实场景指涉出了两个面向：即人的离场与生的痕迹。

信 Letter布面油画，80X60cm，2022

 在张业兴最新的个展《拾光，于悠深处》（2023）中，我们得以在艺术家大量的绘画中重现一种模棱两可的暧昧，即离场人物的回返。然而同样含混不清的还有人物主体的面容，但这种记忆的回溯旨在激活观者对于空间中人物关系的猜忌。在作品《信》（2022）中，剧场感的布景带有一种想象的意涵，艺术家类似电影中摄影机的角度捕捉现实世界的时空，对于人物读信或是写信的情节同样保持了一种类似“清晰度”的语态。笔者认为，此处的清晰度不单单代表图形像素清楚与否，而更加隐喻了在剧情时空的想象空间中有关记忆的“清晰度”。

星期五的午后 Friday Afternoon

布面油画，150x100cm，2023

     这种对于观看的识别与判断显然弥合了绘画之中对于描摹主体的想象。在确切的某个《星期五的午后》（2023），一种高逼真度置景中出现的女主角逆光站立。我们能够通过艺术家的技艺细腻地感受皮沙发与地毯质感的不同，在高亮的布光于悠深处，观者的目光开始仔细端详那些设计感十足的灯具，与《遥望》（2022）和《自由》（2022）中，视线接触男主角肩头的不知名羁鸟。可以断言，这些场景都在无限逼真现实，但又远离彼此。在一次又一次悠深处探勘的，这种逼真度极高，但又逐渐久视不识，倾颓至近乎幻想的本色。

独角戏 Monodrama

布面油画，150X100cm，2022-2023

在近作《独角戏》（2022-2023）内，我们得以推算出极远视域中女主角正在光线沐浴下扶首举杯。此情此景令我们不禁生疑：在艺术家的精密置景之下，这一切细节究竟如何得以仿真？场景中人物的疏离与出现是否愈发佐证了画家关于生之痕迹的眷恋？在日复一日的环境于拾光之中，她于悠深处如梦似幻，带着彼此记忆情感的逐帧切片，余留下久视不识的泡影。

拾光，于悠深处

站台中国展览现场，2023

系统地查阅了解了你的创作，在你之前的作品中，不难发现，你对于空间的光感是很注重的。对你而言，画面中你相对关注哪些要素？     对我而言，构图、色彩、肌理、空间、光线、形状、细节等等，这些因素在我的作品里都很重要。在创作进行的过程中，我会把这些问题一个个去攻破，直到我自己对作品的整体面貌有一个满意的感觉为止。哪呢 Where布面油画，150x100cm，2022之前在中央美术学院动画专业的学习背景中，你受到了哪些启发，可以展开聊聊？ 我在大学一二年级读的动画，现在回想起那是一段让我非常失落的时光。回忆起来，那时确实没有什么正经的课。一个新成立的专业，师资只有几个北影和吉林动画退休下来的老师，上了一些五六十年前的动画基础知识课，例如怎么加工中间画什么的……因为这些老师自己没有作品，他也就不会引导你怎么去创作作品，让你感觉学这个专业毕业以后只能进个动画公司去帮人家加工中间画，这与我自己学画的初衷相差太远了。 后来我就不怎么去学校上课了，当时其他同学也和我差不多都不爱去上课，还好三年级时学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抽调了一些比较好的老师成立了实验电影专业，我就毫不犹豫地转到那去了。转过去以后有种重新开始的感觉，学校也有了一些实在的有关电影的课程。虽然这些课没有燃起我做导演的欲望，但它坚定了我自己以后要做个独立艺术家的理想。拾光 Glow the Time布面油画，200x150cm，2022在新展《拾光，于悠深处》中，不难发现作品围绕人与空间的关系，你如何思考人物在场景内设置？对于人物本身，你又关注哪些气质？

 每张画的灵感都有不同的出处。有时一个场景会引起我的共鸣，有时一些电影以及电视的情节或者某个演员的动作，也能让我产生某些联想。我会思考这些内容与自己的关系，某个情景如果出现在我的画面上，是否能够呈现我在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现实。如果我脑中的情景能够打动我，我就会按照这种体会来重新组织画面。

拾光，于悠深处

站台中国展览现场，2023

在你的画面中有大量意味深长的人物背影，你是如何考虑的？

在我的理解里，背影代表了某些情绪，忧伤，迷茫，仿徨，孤独，守候......它和我自己有些性格有点接近。

今天有雨 Today is rainy

布面油画，150X100cm，2022

新作中，有一些日常生活的布景，在你看来，画面的空间与背景是如何构成的？你又如何考虑作品命题与画面的互文关系？在近年的创作中，我尽量选择那些我认为真实的生活场景来进行描绘，我希望这些场景能与观众产生共鸣。我的创作往往是对图像的一种重构，以某种方式跟我对现实的感知发生关系。这两年我认识的角度有些变化，算是不断深入，清除干扰的一个过程。让本真的东西更凸显出来，让有些东西更深入，越深入它就会越清晰。其中，好多作品的题目也是在画面逐渐清晰以后才浮现出来的。我相信每一个真诚的画家拿起画笔，是因为先有比较强烈的感受，他才能能有足够的动力去画这张画。诗和远方 The poetry of distant horizons布面油画，60X50cm，2022-2023在现阶段中，你在创作中哪些体验是感到情绪波动的，可以分享一下？

日常生活中，我是一个情绪很平稳的人，喜欢按部就班的工作。一张画从开始到最终完成，往往会反复很多遍，每次快要完成时，我总会觉得这张画可以再往前走一点。于是，有些画完的部分可能会被刮掉重来，然后我又会重新去组织新的画面。我希望最后能够创作出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作品。

三个人 three people

布面油画，80X60cm，2022

关于创作之余，在日常的生活中，你的爱好还有哪些，与你的创作互为补足？    

对于我这个有两个孩子的人来说，家庭生活会占据我的很大部分时间，所以画画是我的唯一爱好吧。

拾光，于悠深处

站台中国展览现场，2023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站台中国

撰稿/王智一ONE

审校/王莲仪

视觉设计/姜伟阳、曹可艺

排版/韩紫嫣